每晚睡前,總會偷偷希望"明天不要醒來好了"。每當早上睜開眼睛,恨不得手邊有800顆安眠藥可以讓自己繼續昏睡,而不要面對時間、身份、和找工作的壓力。
在各大網站、報紙分類欄裡,把所有職缺都申請了。心裡卻覺得很盲目。很想回台灣,如果回到那個地方,語言、身份、文化背景都不再是問題。我知道我可以有更好得工作機會,而不是被當作外勞一樣被剝屑。
說來很無能,但因為不會看病、也擔心昂貴的醫藥費用、保險費用,所以一直不允許自己生病。對於儲蓄、理財除了一點頭緒也沒有,手邊實在也沒有多餘的閒錢。再沒有工作的這時候,這些現實問題更是逼得我好想好想回家,想念台灣的健保、想念台灣的夜市小吃、想念可以天黑後走在馬路上瀏覽櫥窗、想念坐捷運公車、想念和妹妹每晚在房間裡吱吱喳喳、想念週末假日可以和家人朋友出去餐廳或踏青。越想台灣的好,越質疑自己留在這裡的動機。
每個面試官都問我:為什麼我一個人會決定留在美國?其實,我心底很想跟他們說,我也不知道...只是不知不覺就走到這一步了。
事情過後的一個禮拜,我終於鼓起勇氣把skype顯示為"線上"。當晚,和家裡的人視訊說了工作的事情。心裡原本是很期待爸爸媽媽會不捨得告訴他們的孩子說:回家吧!不管怎樣,還有家可以回。
但是,聽到的卻是大人們的教訓。他們說,是我不會作人、不會甜言蜜語。就如同從小到大,只要被別人欺負、佔了便宜,父母教訓的永遠是自己的孩子,都是因為我不夠聰明伶俐。
當我說,我想要好好找一份我喜歡的工作、產業,而不是像現在"為了留在美國而留在美國亂槍打鳥的隨便什麼工作都好。" 他們說,我是不切實際、好高騖遠的白日夢者。他們說,只有1%的人才夠幸運喜歡自己的工作,我從來不是幸運之神會眷顧的人,所以不需要痴人說夢、不切實際。他們說,我是被慣壞的孩子,看不清現實是需要妥協的。他們還說,我有這種想法是不負責任的爛草莓。
本來和家人skype是抱著"會被安慰疼惜"的心態,卻狠狠的被教訓了一頓。他們說失去工作是我的錯、想回台灣是逃避現實、想找一份喜歡的工作是不切實際。掛掉skype之後,我又大哭了。以為家人會是永遠不變的依靠,卻發現這個想法只是我自以為。
他們說,在美國待個兩三年再回去,可以有多好的發展。他們說,誰家的親戚有美國工作經驗後回去台灣公司的薪水有多好多好。但我心裡想的都是:我不想明天還是自己一個人。他們說:隨便你啦!愛回來就回來,回來以後是好是壞,你自己承擔。
這句話,卻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去了...
那天晚上,妹妹在facebook上寄了私人訊息給我:找不到工作就回來吧。很短、很簡單的一句話,卻是我唯一需要的。但是,因為不能忘記父母親說出的"好高騖遠、做白日夢"這幾個字,從那天起,skype上的我一直是離線狀態。我用了三天來讓自己哭泣上一份工作的結束,卻已經用了三個禮拜,還是無法釋懷自己的家人不要我回家。我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時間去接受,也不知道,下次我會用什麼心情回去台灣。
如果是妹妹,她一定能夠忠於自己心裡的聲音,不管別人的意見而開心的往自己的方向走去。所以一直以來,我都很羨慕她,可以活的瀟灑自我。可是,我很在意別人對我的評價、看我的眼光。如果留在這裡,除了我自己,其他的人都會開心。如果回去,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家、要怎麼負責我男人到台灣以後的工作和生活。
一個人在異地生活,沒有任何家人親戚、沒有情人在身邊,那種絕望孤單的感覺和催狂魔環伺的監獄沒有差別。當我在facebook說"我開始新工作"時,其實是在為寂寞慶祝、為自己曾經有的夢想哀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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